在有限的舞台时空里，怎样将一部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转化成可视听的舞台语汇？由中国国家话剧院出品、根据葛亮同名小说改编的话剧《燕食记》近日完成首演，不少观众前来观看。
大幕拉开，观众的目光就被一场热闹的厨王争霸赛吸引。聚光灯下，左侧是粤菜同钦楼的灵魂人物荣贻生，他表情严肃，一丝不苟；右侧是他曾经的徒弟陈五举，本帮菜十八行现任少当家，他目光坚定，谦谦有礼……在这场技艺比拼之下，暗流涌动着师徒之间多年的恩怨情仇。突然灯光暗下，气氛由闹转静，时空跳转，一个个藏于美食背后的人生故事，被主创精心“烹制”后“端上”舞台，组合成一桌苦辣酸甜的宴席。
话剧《燕食记》保留了原著中具有戏剧性的关键情节。在时代洪流中，荣贻生严谨本分地守着“打莲蓉”的独门手艺，强调“打好莲蓉，最重要的是一个‘熬’字”，体现了老一辈匠人对传统手艺的极致追求。徒弟陈五举看到传统技法制作出的莲蓉月饼受到机制西饼的冲击，同钦楼经营面临危机，下定决心要闯荡出一片新天地。
主创并没有在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中过度着力，而是深挖原著内涵，将历史与当下紧密结合，通过莲蓉的制作技艺与荣、陈二人的情感联结来探讨传承与创新、坚守与变革的哲学命题。多年未见的师徒二人在决赛中重逢，看似充满了火药味，非要决出胜负才善罢甘休，但最终，荣贻生看到陈五举对不同菜系的成熟驾驭后，选择与自己多年的执念和解——他所坚持的“打莲蓉”手艺并非与其他流派水火不容，传统也不会一成不变，而是在一次次与多元文化的融合碰撞下焕发出新的生命力。
与原著以“我”的视角探寻历史真相不同，二度创作重构宏大叙事，用具有“游戏感”的美食大赛贯穿全剧，以此制造出陌生化效果，将厚重的题材以一种轻盈明快的风格展现在舞台上，赋予其新的戏剧张力。舞台呈现追求民族化与现代感的融合。除了骑楼、一盅两件等岭南特色元素，导演对戏曲手法的化用恰到好处，如不同时空的自由转换，荣、陈悟道时的跑圆场等，增添了舞台的流动性。舞台上悬挂着的广彩瓷盘，既是饮食文化的外化象征，又作为投影的屏幕。导演巧妙地运用影像技术，将一道道美味佳肴具象化投影在“盘”中，也让剧中人被美食击中味蕾的心理活动得以呈现。
整体来看，话剧《燕食记》注重文学质感，同时结合时代审美，积极探索多元舞台表现形式，彰显出年轻戏剧人的胆识与锐气。然而全剧主要依靠人物叙述来推动剧情，一定程度上挤压了表演空间，如阿响得知养母去世、荣陈师徒决裂等一些需要展现情感张力的戏份略显平淡；阿响生母与养母之间的动人情谊、谢醒精心策划烹饪比赛的前因后果等情节经作者层层铺陈，也失掉了几分“言有尽而意无穷”的气韵。
文学作品的改编必然承载着众多期待，从鸿篇巨制中提炼出主题内涵，塑造鲜活人物，将字里行间的意蕴转化成可视可感的舞台语言，是改编时面对的挑战。话剧《燕食记》初搬舞台就展现了创作活力，相信在进一步耐心“煲制”下，质地会越发醇香。